淳化元宝背佛像金钱后继有银

　　上海   余榴梁
　　此钱是我国唯一一种由皇帝亲自策划、亲笔御书，并铸有两尊佛像的贵金属钱币。正因为被定为“唯一”，所以实物一经发现，当即轰动全国。
　　1988年春，山西五台山演教寺大修时，民工在塔基下首次发掘出1340枚“淳化元宝”背佛像金钱。这批带有佛像的淳化金钱出土后，国内又发现了精美版的银质“淳化元宝”佛像钱，于是钱币界对这类金银钱展开了一系列的探讨和研究。众多评论大致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淳化元宝”佛像金银钱的属性；二是哪个真，哪个假，哪个官铸，哪个民铸。针对上述两方论述，笔者不急于谈结论，而是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即通过探讨“淳化元宝”金银钱的发行背景，先搞清楚淳化金银钱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的。
　　“淳化元宝”是北宋第二个皇帝宋太宗赵炅在位时发行的年号钱。宋太宗也称赵光义，在位21年，共有五个年号，其中三个年号曾发行钱币，即“太平通宝”、“淳化元宝”和“至道元宝”。笔者曾在1986年6月和1987年3月发表过两篇短文《“太平通宝”不太平》和《“天平通宝”启示录》，文中曾提及宋太宗赵光义是个十分有心机和善于玩弄权术的人。宋太宗“不善武功”，但“治政有为”，二十岁时，曾参与“陈桥兵变”，劝说武功十分了得的兄长赵匡胤摆脱后周周世宗的领导，并拥立其兄为帝，创建北宋，开创统一四方的大业。正当全国即将统一的前夕，赵光义又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开宝九年(976年)十月十九日夜，宋太祖赵匡胤与当时任开封府府尹的赵光义在宫中酌酒对饮，商议“国家大事”，就在这天深夜，身强力壮、年仅五十岁的赵匡胤突然不明不白地驾崩了。太祖之死，蹊跷离奇，更离奇的是两天之后，赵光义抢先登基皇位，当上了皇帝，自封宋太宗。为了显示其继位的合法性，赵光义抛出了其母杜太后的遗命，表明皇位不传太子、只传其弟赵光义的“金匮之盟”是皇太后的决定。
　　姑且不论太宗是否毒杀太祖，是否编造“金匮之盟”，这种兄终弟及的皇位继承方式与传统的父子相传相比，可谓名不正、言不顺，因此继承皇位后，太宗赵光义首先要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安抚人心巩固帝位。
　　太宗一继位，就改年号为“太平兴国”，发行“太平通宝”钱币，表示要成就一番新的事业。在粉饰太平的旗号下，赵光义在背后使用惯技，令赵匡胤29岁的儿子德昭自刎身亡，又使赵匡胤23岁的小儿子德芳莫名其妙地死去。赵光义除去皇位继承的两大隐患后，马上转变战略，在朝廷上宣布大规模扩大科举的取士人数，于是第一次科举就比太祖时代最多的数字猛增了两倍多。科举使不少有才华之人都有机会入仕，一旦被录取，士子们便青云直上，这些士子门生出任各种职务，无疑对太宗心有感激，心甘情愿地为新皇帝效力。这样，即使当时朝野内外对太宗的继位有诸多非议，太宗也能够把权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将整个朝廷逐渐变成服从自己的机构。而“弑兄篡位”和“金匮之盟”则成为后人永远猜不透解不开的谜团。这段历史可以说明赵光义“治政有为”的手段也是十分“了得”的。
　　赵光义巩固帝位后，便开始北伐太原城，派遣潘美、崔产进、李汉琼、刘遇等大将，攻打五代十国最后一个小王朝—北汉。赵光义在亲征路上，曾遇到一个县级文官，此人姓宋名捷。“宋捷，宋捷，宋朝大捷！”赵光义见此姓名十分高兴，便借题发挥，认定此为天意，必克北汉。后来果然攻下太原坚城，消灭五代十国时期的最后一个王国北汉，完成了北宋统一大业。宋太宗赵光义攻克北汉后，听取了淳化新科进士王钦岩的意见，将太原城改名为平晋县，并在平晋县内修建一条丁字街巷。这条街巷，不筑十字路，只修丁字街，因晋阳多出帝王，为钉断龙脉，昔“丁”与“钉”同音，建筑丁字形街巷，以保赵宋王朝的长期统治。其次，赵光义亲笔书写“淳化元宝”四个字，命当地工匠就地打造一批纯金的“淳化元宝”佛佑钱，供奉在山西五台山的演教寺内，以印证“宋捷”之天意，向菩萨还愿。赵光义办这两件事的费用正是其兄赵匡胤留下的“金帛如山”的“封桩库”的库存财富，一举两得。赵光义“治政有为”的手段再次充分发挥。
　　货币学家张杰先生在《天圆地方的困惑》一书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货币史，便是货币神权文化的发展史。”“这种由神权文化促成，又为神权文化抹粉，它使货币成为皇帝专有的把玩和寄意之文化物。”赵光义正是利用这种神权文化来发行货币，他在宫廷政变时发行的“太平通宝”，用以粉饰不平静的“太平”；在太原大捷时，又铸造“淳化元宝”佛佑钱，以宣示佛佑天意，达到巩固政权的目的。当时赶制“淳化元宝”佛佑钱，是赵光义利用山西太原当地工匠就地生产的，因此工艺水平较为一般亦在情理之中。赵光义当时铸造“淳化元宝”佛佑钱的动机不在于工艺水平高低，只在意轰动性的政治效果。事实上，这两件事所起到的“愚民”效果确实十分巨大，以致后来的皇亲国戚、密使都侯竞相攀比铸造“淳化元宝”佛佑钱，因而产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徐小岳、潘懿先生在《钱币博览》2009年第三期披露的银质佛佑钱，其工艺水平简直是炉火纯青，其当出自御用工匠之手，这是五台山淳化金钱后继有“银”的重要发现。难怪许多集币名家一见之下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笔者也深有同感，在众多版本的“淳化元宝”佛佑钱(也称供养钱)中，唯此版式最精最美，收藏价值最高。
　　赵光义为了巩固皇权，创造“丁字街”和“佛佑钱”的杰作，的确消除了原先许许多多的不良影响，后来他继续把货币神权文化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修定大宋刑律时，竟特地规定，容许民间私制金钱和银钱，在法律上鼓励和促使“淳化元宝”佛佑钱的延续和发展。从此以后，中国的金钱和银钱便出现官造和民铸两种版本 (北宋以前只有官造，没有民铸) 。
　　淳化四年(993年)7月，以王小波为首的农民起义，打着“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旗号，攻克青城、彭山，转战邛、蜀两州，12月进攻江原(今四川崇庆县东南)，矛头直接指向北宋皇朝。与此同时辽国正处于最强盛时期，以耶律斜轸为首的南院大王在高粱河(今北京市西北)大败宋军，活擒宋将主力杨老令公杨继业，严重影响赵光义的皇权地位。
　　以上原因进一步使得“淳化元宝”佛佑钱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发挥了作用，所以赵光义不惜一切力量，动用工艺水平最高的御用工匠，继续制造“淳化元宝”佛佑钱，延续神权文化，甚至册封两个亲生女儿为“员明大师”和“正觉大师”，在佛像前为淳化金银钱造势。赵光义推行实内虚外的神权文化，是其巩固政权的高明手段。由于赵光义心机太重，又操劳过度，至道三年(公元997年)，内外交困的宋太宗赵光义年仅59岁就结束了皇帝生命，可惜神奇的“淳化元宝”金银钱却成了中国钱币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笔者认为，目前所见的“淳化元宝”佛佑钱大都是真品，只是因其工艺制作水平，有高低之分而已。通常年号的金银钱，大多为帝王赏赐之用，版别有限，但赵光义的金银钱并非用作赏赐，而是借“佛佑”之名巩固其不稳定的皇家政权，重在造势，不讲究版别，因此当前发现多种版别的淳化佛佑钱，应当是符合当时实情的。那些新做的仿品，由于金银包浆易识别，一般是不难区分真伪的。
　　自从赵光义修定大宋法律以后，我国曾出现了许许多多不同品种的银钱和金钱，百花齐放，五彩缤纷，极大丰富了贵金属钱币的内容。从这个意义上讲，宋赵光义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