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合绘《岁朝图》赏析

　　在浙江湖州博物馆里，收藏着一幅以牡丹、水仙为内容的画作。画左竖一椭圆瓷瓶，古色古香。二株牡丹自瓶中伸出，欹倾下垂，红艳凝露。右边怪石嶙峋，石下水仙数丛，使整个画面显示出于变化中求平衡的效果。最左侧一行长题：“富贵神仙石丈人，相逢来赏岁朝春。乙卯冬，旭初、一亭、瑶笙、季眉合画。老缶题。”正是吴昌硕(号老缶)的长题，告诉后人此画乃1915年所画的《岁朝图》。
　　岁朝图即正月初一画的画。我国从宋代起，宫廷里每到这一天，画师们便要循例作画呈交，作点缀节日气氛之用。朝廷大臣也往往于此时进呈画作，向皇帝贺岁。有时皇帝本人同样会兴致勃勃地开笔亲绘。其中最著名的如清代乾隆皇帝，一生所作《岁朝图》，有数十件之多。之后，这一风俗逐渐流向民间，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式。此时，虽然名称不变，却不一定非得正月初一不可，只要在此前后，有时仍以“岁朝图”名之。
　　一般来说，这种画多寓吉祥喜庆之意，内容有柿子(寓事事如意)、宝瓶(寓平安)、牡丹(寓富贵)、蝙蝠(寓万福)等，虽然构图相对比较简单，却颇符合我们民族的审美习惯。不过，若是名家所作，则又自不同了。如昌硕作于1917年的巨幅《岁朝图》(168.6×81.2厘米)，以及本文提到的五家合绘《岁朝图》，便是如此。
　　长题中提到的“瑶笙”，指程瑶笙(1869—1938)，清末民初时著名画家，与柳渔笙并称“海上两笙”。他跟吴昌硕交往十分密切。据吴长邺撰《吴昌硕年谱简编》，1915年(乙卯)条中尚有“题程瑶笙所示吴梅村(伟业)画”的记载。他早年宗工笔、没骨花卉，兼山水；中年后变法，参用西画明暗、透视之术，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尤善写生，形象逼真，色彩艳丽，构图别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其画名足可与吴昌硕、王一亭相颉颃。即以润例而言，他1922年所画花卉，三尺、四尺分别为28元、36元，吴昌硕为25元、42元，王一亭则为20元、30元。程瑶笙在上海画坛的影响由此可知。
　　至于王一亭与吴昌硕之间，就更非同寻常了。王一亭小吴昌硕13岁，早年曾师从任伯年学习佛像、人物、花卉。自40岁左右结识吴昌硕后，逐渐把他的沉雄凝重跟任伯年的清新飘逸相结合，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作品外似粗疏而内涵深厚，刚健洒脱，撼人心目，与吴昌硕并称“海上双璧”。尤其是王一亭慧眼识人，鼓励吴昌硕从苏州移居上海发展，把他的作品推介到日本。可以说，缶老后期艺术上的辉煌，王一亭功不可没。而两人相交的故事，也成就了一段画坛的佳话。
　　王一亭有子女6人，能传其艺的则有幼子王季眉。季眉名传熹，生于1903年，自小才气过人，吴昌硕喜而赞曰：“画有父风，莽苍可喜。”15岁便为已故沪军都督陈其美陵墓题“气壮山河”四字，与孙中山题“成仁取义”、蒋中正题“精神不死”并列于墓茔。擅花卉、翎毛，兼及山水，皆率真而简疏，豪宕而空灵，色酣墨畅，雄健古拙。曾屡次参加中国艺术家代表团赴日本访问，举办画展，好评如潮，连皇太后都亲莅参观。解放后，被聘任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1978年逝世。
　　可以想象，乙卯年(公历1915年)冬腊月的某一天，当画家们不期而遇，该有何等欣喜，他们共同作画“来赏岁朝春”以送旧迎新，又是何等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