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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三画家合作猫石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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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博所藏清代《猫石牡丹图》。
《大善之美——深圳博物馆藏社会捐赠文物精华展》从6月12日起,一直在深圳博物馆新馆展出。展览中,市民可以看到一幅清代画家吴大澂等人合作的《猫石牡丹图》,这幅画作在绢本上绘有白猫、假山石、牡丹等等,其以工笔写猫,以没骨法写花石,颇具文人画雅致秀润的特点,设色淡雅,秀逸清朗。
《猫石牡丹图》原本是著名文字学家、收藏家、鉴定家商承祚先生的旧藏。商老辞世后,子女以其遗愿,将555件藏品捐赠给了深圳博物馆,此为其中之一。
吴大澂“画猫”与“送猫”
“这幅画蛮有意思。”深圳博物馆研究书画的王晓春在这幅画前,让记者仔细地阅读了画上题跋后说,题跋文字表明:作品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也非同时完成,而是在4年的时间里,由3位画家分别完成,这也就构成中国画史上的一段佳话。
吴大澂(1835-1902)是最先画猫的。吴大澂字清卿,晚号愙斋吴县(今苏州)出生,同治七年进士,曾做过广东、湖南巡抚,精于鉴赏和考据学,诗、书、画、金石皆优,其传世之作《说文古籀补》,正是当代古文字学者们的案头之书,然而今人大概不知此学者画过猫,更不知他曾拿猫画同其他文人相往还的趣闻。
王晓春认为,过去的习俗,人们把大年初五这一天称作“金危危日”,这一天画猫,可以避火、生财、镇鼠,所以猫儿们在大年初五这一天在文人的笔下,纷纷“出笼”,吴大澂当然不能免俗,也在这一天画了猫。以上的根据,出自这幅画右上角作者吴大澂题跋中的第一句话——“光绪辛卯年金危危日,临潘莲巢本”,作者的意思是,1891年“金危危日大年初五的这一天,我临摹了乾隆时期潘莲巢的猫画,弄出了这么一幅猫。”那么,潘莲巢是谁正是乾隆年间的画家潘恭寿(1741-1794)。潘恭寿字镇夫,号莲巢,花卉取法恽寿平,与清中期书法四大家之一的王文治交游甚多,并与张崟、顾鹤庆并称为“丹徒派”画家。
王晓春说,猜想那时的吴大澂是忙的,又做官,又做金石方面的学问,这幅猫画就被搁置到书房的一个角落了。过了一阵子,苏州地区的大收藏家顾麟士(号“鹤逸”)探访吴大澂,并赠送了明朝著名画家刘珏(号“完庵”)生前所使用的象牙印章。人家送来了好东西当然要还礼,吴大澂就把大年初五画的猫赠送给了顾麟士,画面右上角题跋中的第二句话就是这样说的,“鹤逸道兄以刘完庵藕花洲牙印见惠,检此奉赠,不足云报也。壬辰仲夏,大澂”,说明了此二人在仲夏之际酬酢往还的过程。按题跋时间推算,当时顾麟士还不到三十岁。
顾沄补石 陆恢补花
顾麟士这个年轻人得到著名学者吴大澂的猫画,应该是如获至宝,他也许不想就此止步,要撮合着,让其他名人为这只猫衬托上背景,于是又衍发出下面的故事来。
王晓春指引记者看画面的右下方的一处题跋,上面说“甲午人日,云壶补石”,介绍说,其中的“云壶”是指当时的苏州画家顾沄,他字若波,号云壶,工画山水,清丽疏古,得“四王”、吴、恽诸家之长。由此可知是顾麟士在时隔三年后,请顾沄为这幅白猫图配石,而从画面来看,山石造型俊逸,与白猫形成顾盼之势,用笔清雅,此画补得天衣无缝。
有了石,还需添些花草才对,次年顾麟士又请大画家陆恢挥毫,陆恢虽在病中,但丝毫不减雅趣,欣然命笔,给配的是牡丹。画面上方中间就是陆恢画过牡丹的题跋:“宋元人画牡丹,渲染者多写意者少,盖其时意在形,求形既肖而神无不全矣。且见牡丹而有猫者几十本,大约取意于花之向午也。是幅创之于■帅,补缀于云老,而完全润色于恢。恢复质之于鹤逸先生。乙未乞巧日,陆恢病起记”云云,这是陆恢在1895年所作的题记。
陆恢字廉夫,号狷庵,江苏吴江人,久居吴县。工书画,山水、人物、画鸟、果品无一不能。当他初遇吴大澂时,互相谈论画艺,并且十分投缘,于是又遍览吴氏收藏的历代书画,由此艺术水平大为长进。之后他还做了吴大澂门下的幕僚。由此可见陆氏与吴大澂的关系非同一般,既有艺术上的交流,又有政治上的隶属关系,难怪当时陆恢在病卧的情况下也欣然为这幅猫石图补绘了牡丹花叶,并最终润色全画,使之成为一幅完整的艺术品。
从陆恢的陈述之中还可以发现他对于宋代的花鸟画提出了一些艺术批评。他认为宋代的花卉偏重于形态的工写描绘,注重形似,而往往因此弱化了物象的神韵。同时,在猫和牡丹的绘画题材中,多取牡丹之意,缺少新意。而这幅经过陆恢补绘过的牡丹猫石图,不仅气韵完整,而且花卉主次分明、姿态摇曳,很好地渲染了画面的清雅韵致。这反映了陆恢高超的绘画技艺和艺术修养。而其钤印中的一方“顾陆丹青”朱文印,更说明了其可与顾恺之、陆探微画技相比肩的艺术自信。
《猫石牡丹图》换金文拓片
由以上的介绍得知《猫石牡丹图》创作的起因与完成的全过程:1891年正月初五,吴大澂画猫——夏天,顾麟士来访,赠明朝画家刘完庵的象牙印章,吴回赠此猫图——1894年,顾麟士请画家顾沄为猫画补石——1895年,顾又请画家陆恢在病中为猫、石配上牡丹,作品完成,成为晚清苏州文人画家之间的集体艺术的一个结晶。
王晓春说,顾麟士毕竟是收藏家,他以这幅至宝换到了珍稀的金文拓片。你看画面左上方的边缘上有两行小字题跋,似乎是怕太过显眼而有意避让其他的题跋,而此跋的作者恰恰就是这幅画的主人顾麟士,顾麟士写道:“丙辰人日,同人小集海野堂。小坡先生以陈寿卿太史家藏吉金文字精拓见惠,欣喜过已。检此报谢,厚来薄往,附书志愧。西津顾麟士。”那“小坡先生”,是晚清著名词人、书画家郑文焯;“陈寿卿”则指清代著名金石学家陈介祺。当时顾麟士52岁,郑文焯61岁,而吴大澂和顾沄早已作古。此次雅集之中,郑文焯将陈介祺所收藏过的一方金文精拓片送与顾麟士,顾氏亦以此画作为回报。虽然顾氏在题记中表示出以薄换厚的愧意,但是其中也可能蕴含着一层反义,即顾氏将其珍藏了二十年的由三位名家合绘之画作为回赠,并且亲笔题记于画上。这是不是在暗示郑文焯要珍视这幅画,将它作为这次雅集的一个美好的见证呢?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个臆想,传统文人之间的雅集多有交换藏物的活动,这也是互相欣赏的一种表达。
王晓春说,从这幅画的图像及文字信息中,我们仿佛看到了晚清至民国时期江南地区几个著名文人、艺术家间的以物会友、以艺怡情的风流雅韵。睹物思人,当我们站在这幅画面前细细地品读画作时,不由得会产生一丝感动。(王 宇)
猫画的购藏
中国人养猫有数千年的历史,《礼记·郊特牲·迎猫》就有“迎猫,为其食鼠”之语。至于民间的塑猫、画猫,除了以猫的形象恐吓老鼠的目的而外,有时又含有一些巫术的意味。因为养猫,民间和文人就弄出一些猫画的故事来。
民间和文人笔下的猫
《夷门广犊记》:“刻木为猫,用黄鼠狼尿,调五色画之,鼠见则避。”《猫苑》的作者引邓椿画猫云:“僧道宏每往人家画猫则无鼠。”作者又说:“山阴童树善画墨猫,凡画于端午午时者,皆可辟鼠,然不轻画也。余友张韵泉家,藏有一幅。尝谓悬此,鼠耗果靖。”(卷上形相章)又记:“吴小亭家藏王忘庵所画鸟猫图,自题十六字云,‘日危,宿危,炽尔杀机。鸟圆炯炯,鼠辈何知?’”这样的民俗民风,当然也就引来文人对于画猫事情的参与。
除本版左边所介绍的吴大澂画猫故事而外,这里再说个文人和画家们画猫的例子。现代著名画家、收藏家吴湖帆是吴大澂的后人,他继承了乃祖画猫的遗风,与夫人比肩而画不算,还搜购猫画。吴湖帆在1937年2月27日的《日记》中写道“下午桂生来,为改装潘莲巢、潘荇池父子画猫对轴。莲巢画犹是先人遗物(“先人”正是吴大澂,“遗物”则是吴大澂仿效明朝画家潘莲巢的猫画,与左边介绍的深博馆藏猫画的情况暗合,那么《日记》所述猫画也许正是深博所藏的这幅。潘莲巢荇池画则是前年潘博山所赠者,博山知余夫妇均有猫癖,故购赠此画。”1939年3月21日《日记》又说“天阴雨。吴宾臣携沈南屏画猫轴来,购得之”,22日说“曹友卿携来任立凡画猫轴,购之。余好购画猫,前后都廿余品矣。”如此说来,吴湖帆懂猫喜猫,搜购是多多益善,故友人贩贾才络绎送来。
猫画的市场价
吴湖帆夫妇不仅收藏猫画,而且自己也喜欢操笔画猫。1937年2月13日的《日记》说:“余未起身时,静淑先就扑蝶猫画成稿。下午余画大雄猫图,双目俱留,不点睛。余为静淑猫蝶图补萱花坡草,静淑在余画猫图上补绿竹一蜨,停笔时已夜十一时矣。”
徐悲鸿不但善画马,也喜画猫,1933年吴湖帆托友人请徐悲鸿作画一幅“江小鹣交来悲鸿为余画之《猫梦图》”,这是我们所知道的吴、徐二人关于猫画交往的一段经历。徐悲鸿关于猫画,曾有过惊世骇俗的言论,他在1931年作《懒猫图》,在上面题写道:“国人喜夸大,濒亡矣,犹自曰醒狮,实懒猫耳”,是在讽刺敌寇当前某些国人醉生梦死的心态。数十年过去了,徐悲鸿的猫画市场价已很昂贵,他1941年所作的《猫石图》在2005年秋季大型艺术品拍卖会上以52.8万元成交。当代画家黄胄擅长画驴,但其所画之《猫石图》也深得投资者推崇,在2005春季大型艺术品拍卖会上,以30.8万元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