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国瓷器拍卖遇到佳士得

　　中国瓷器自传入欧洲后，受到西方人的强烈追捧，瓷器的细腻温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欧洲人的审美，其不仅在18世纪引起广泛的“中国热”，甚至还影响到法国洛可可艺术风格的形成。从13世纪马可·波罗游历中国，到十八九世纪大量中国瓷器的外销，几个世纪中，难以计量的中国瓷器流入海外，成为西方上流阶层地位与财富的象征。
　　进入20世纪，中国经历了一系列政治与经济上的重大变革，清代烧制瓷器的窑厂逐渐没落，瓷器外销也因而中断，市面上流通的器物远不如清代及以前的品质，中国瓷器逐渐变成了贵重的艺术品，大多被博物馆及私人藏家收藏，并在艺术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除了博物馆展出的瓷器外，人们接触这些珍贵瓷器的机会大多只有在拍卖场上。而在艺术品拍卖市场中，欧美地区对中国瓷器的关注要早于国内，19世纪末，美国波士顿就开始举行中国瓷器的拍卖会。现今，国际两大知名拍卖行苏富比
(微博)和佳士得对于中国瓷器的拍卖也比较频繁。其中，佳士得具有丰富的经验与资本在欧美地区每年举办多场中国瓷器拍卖会，且资料详实，来源可靠。



清雍正外销“法国皇室”大型徽章瓷盘 　　佳士得伦敦、纽约拍品各有侧重
　　欧洲人对中国瓷器的喜爱从几个世纪前就开始了，他们不仅大量收购中国瓷器，甚至从中国专门定制外销瓷。这些从中国进口的瓷器，在欧洲市场大多以拍卖形式进行交易。早在1604年，“克拉克号”葡萄牙商船承载的一批明万历时期的青花瓷即被荷兰东印度公司竞价拍卖，此后中国瓷器名扬欧洲，成为欧洲上流阶层争相购置的奢侈品。
　　21世纪，欧洲的中国瓷器拍卖仍以“沉船瓷”“中国出口瓷”以及部分私人藏家的收藏为主，中国瓷器逐渐成为其常设拍品。在欧洲的拍卖公司中，佳士得频频在英国伦敦、荷兰阿姆斯特丹、法国巴黎举办包含中国瓷器的各项拍卖会。除中国陶瓷专场拍卖会外，很多私人收藏专场、皇室用品专场亦包含一些家族收藏的中国瓷器。
　　佳士得（伦敦）中国瓷器工艺拍卖会成交额趋势（万英镑）



　　根据佳士得从1998年至今的拍卖记录，可知其在2000年之后才将中国瓷器作为重要拍品之一。进入21世纪，中国瓷器在欧洲拍卖界逐渐得到重视。2000年，佳士得（伦敦）将此前每月必办的“东方工艺品”专场改为“东方陶瓷与工艺品”，凸显出了“陶瓷”一词，但其拍品种类和数量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而之后的2001年中国瓷器拍卖状况有所下滑，全年鲜有中国瓷器亮相，东方工艺品专场也被迫取消。从2001年到2004年，佳士得（伦敦）与中国瓷器相关的拍卖专场只有“亚洲装饰艺术”，虽涵盖拍品种类较多，瓷器数量却仅占总拍品数的1%至2%。
　　佳士得（纽约）中国外销瓷拍卖会成交额趋势（万美元）



　　2005年，中国艺术品市场正处于迅速发展时期，亚洲艺术品数量明显增多。2005年拍出的最重要的一件中国瓷器便是“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以1568.8万英镑（约合人民币2.3亿元）高价成交，这也是佳士得第一次设立“中国工艺品”专场拍卖会。在同年12月举办的“亚洲艺术”拍卖会中，中国瓷器数量也显著增加。
　　2006年是中国瓷器在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中的重要分水岭。一方面，从2005年开始设立的伦敦“亚洲艺术”拍卖会延续到2006年，中国瓷器品种及数量均得到较大提升，成交额也开始迅速上升；另一方面，5月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举办的“亚洲陶瓷工艺”拍卖会中，中国瓷器数量达到了全场拍品总量的90%，同时以265万欧元成交的全场最高价拍品也为中国瓷器。而这场拍卖会也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中国瓷器的拍卖专场。更为重要的是，同年6月在伦敦举办的“中国和日本出口艺术”让中国外销瓷首次以专场拍卖的形式亮相佳士得。随后佳士得（伦敦）举办的“中国陶瓷工艺专场”也以中国瓷器为主，成交额达到了83万英镑。
　　佳士得（纽约）中国瓷器工艺精品专场成交额趋势（万美元）



　　2006年至今，中国瓷器在欧洲艺术品拍卖市场一直属于热门拍品。中国瓷器的拍卖价格迅速上升，欧洲对中国瓷器的关注度也不断提高，中国瓷器拍卖市场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尤其是2010年至2014年间，出现了一些天价拍品，如2010年以5.54亿元成交的清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现今，佳士得（伦敦）仍坚持每年举办中国外销瓷专场和亚洲艺周。除了佳士得，位于巴黎的苏富比每年也举办重要中国瓷器的拍卖会。
　　美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相较于英、法等国起步较晚，其沿袭的拍卖传统是由欧洲殖民者引入的，之后在此基础上不断拓展，建立起不少美国本土拍卖行。另外，佳士得与苏富比也先后进驻美国，于其艺术品拍卖市场中占据一定份额。但相较而言，佳士得与苏富比对中国瓷器的关注度远超其他拍卖行。
　　佳士得（纽约）在2000年开始设立中国瓷器工艺拍卖会，与佳士得（伦敦）状况相似。2005年前，瓷器拍品数量较少，价格很低。与伦敦不同的是，佳士得（纽约）更注重中国外销瓷。2005年1月，佳士得（纽约）举办了“中国外销瓷艺术”专场，相比佳士得（伦敦）的外销瓷专场，纽约举办的时间更早，瓷器数量也达到了239件，成交额为226.836万美元，可看做同年7月伦敦外销瓷专场的铺垫。从2005年开始，佳士得（纽约）便每年举办“中国出口艺术”拍卖专场。除外销瓷专场外，佳士得（纽约）也常在春、秋拍卖会上举办一次“中国瓷器工艺精品”拍卖专场。而佳士得（伦敦）每年举办的同类专场更倾向于拍卖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瓷器，这或许受到不同地区藏家的审美喜好影响。
　　从拍卖场次来看，佳士得（纽约）较佳士得（伦敦）举办的中国瓷器专场更多，类型也更为丰富。除常规拍卖会以外，还包括私人收藏的瓷器专场，如索维尔收藏中国出口艺术、塞克勒收藏中国瓷器工艺精品；亦包括博物馆委托拍卖会，如“旧金山博物馆精品瓷器工艺和玉器、美藏于斯：大都会博物馆中国瓷器”等。



清乾隆粉彩宫女烛台 　　10年间以粉彩瓷为最
　　在拍卖品类上，欧洲艺术品拍卖市场与国内市场存在较大差异，在国内瓷器拍卖市场中，青瓷、白瓷、青花瓷品类所占比重较大。欧洲拍场上的中国瓷器以青花和粉彩、五彩瓷最多，其次是颜色釉瓷，亦有少量的斗彩和青、白瓷。对比2005年与2016年的佳士得（伦敦）“中国瓷器工艺”专场可知，其上拍的瓷器品类在10年间变化不大，以粉彩瓷为最多，其次为青花、颜色釉和五彩瓷，青瓷、白瓷等品类数量很少。佳士得（纽约）与佳士得（伦敦）的“中国瓷器工艺”品类相近，在此仅以佳士得（伦敦）为例。



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鸟暗刻松石绿釉如意双耳尊 　　相较于佳士得（伦敦），佳士得（纽约）上拍的中国瓷器以外销瓷居多，从内容与用途上可大致分为三类：第一是明清时期欧洲买家委托贸易商到中国定制的纹章瓷，这类瓷器通常表现欧洲名门家族或皇室特有的家族纹章，设计精美、技艺高超，也是外销瓷中最为西化的一种纹样，在拍场中极为常见，价位也较为高昂；第二是表现西方宗教、历史文化的瓷器，具有较高的观赏性，图案一般为宗教或神话故事中的场景、著名欧洲历史事件、著名地标等；第三类是普通外销瓷，多为实用品，也有少量宗教用品。外销瓷中的粉彩瓷数量最多，五彩、青花、颜色釉瓷等次之。对比2006年与2017年佳士得（纽约）中国外销瓷拍卖会各品类所占比重，可见10年间其上拍粉彩瓷数量均占到总量的50%，青花瓷的数量则相对较少，而前述“中国瓷器工艺”中青花占据了1/4的比重，可见外销瓷多为粉彩瓷器，应是附和欧美人的审美所致。



清中期 外销瓷织金广彩开光花鸟人物双执耳盖碗三件套 　　瓷器拍品价格整体在上升
　　佳士得在欧洲所设的中国瓷器专场拍卖会均集中在伦敦。2005年作为佳士得（伦敦）“中国瓷器工艺”专场的开端，出现了天价拍品“鬼谷子下山青花罐”，此件拍品为收藏家埃斯凯纳齐拍得并作为私人收藏，为佳士得（伦敦）延续此专场奠定了基础，相对于2005年之前“亚洲工艺品”每场10万至20万英镑的成交额，“中国瓷器工艺”专场确实为佳士得带来了丰硕的成果。此后中国陶瓷专场的成交额也不断上升，每场均有引人瞩目的拍品，佳士得也将拍品专场提升到了“精品”专场，使其价格稳步上升。












　　如图所示，表中价格区间，将5万英镑以上归为高价瓷器，1万英镑至5万英镑为中等价，1万英镑以下为低价瓷器。可见从2009开始，中高价瓷器数量开始上升，直到2016年低价瓷器数量已很少，中高价瓷器逐渐取代了此前占大多数的低价瓷器，是瓷器价格整体上升的一种体现。2010年佳士得中国瓷器工艺精品专场成交额终于突破1000万英镑，在之后的几年中成交额继续保持在1000万英镑左右。虽然从2012年开始，国内的艺术市场进入了调整期，艺术品拍卖市场增长缓慢，但欧洲的中国瓷器成交额仍相对稳定，没有出现大幅下跌的现象。但近两年中国瓷器工艺精品场每年只举办一次，与2014年以前每年两次的频率相比减少了一半。2014年之后全球佳士得拍卖会总数大幅下降，从2000年前后的每年700多场下滑到2016年的341场，中国瓷器专场或许也受到影响而减少了拍卖场次。



清 粉彩外销瓷徽章纹壶 　　佳士得（纽约）从2006年开始，每年举办一次外销瓷专场和一次中国瓷器工艺精品专场，下面分别列出其成交额。其中中国外销瓷专场拍品为中国外销瓷器和极少量中国外销绘画，而中国瓷器工艺精品亦包含一半左右的金玉铜铁器等。佳士得（纽约）的“中国瓷器工艺精品”专场高价瓷器数量在2010年迅速攀升，从此前的20余件增加到58件，成交总额也随之提高。2015年之后，高价瓷器拍品又恢复到2010年前的数量。相较之下，佳士得（纽约）外销瓷专场因瓷器品质等方面原因，高价拍品数量较少，始终保持在10件左右，整体成交状况稍显平淡。但纵观10余年间的拍卖状况，外销瓷专场成交额相对稳定，即使在2010年的市场大热期或2012年后缓慢增长的时期，也并没有过多的起伏。



清 康熙 五彩外销瓷花鸟盘一对 　　综合来看，佳士得（伦敦）中国瓷器拍卖从2005年开始稳步上升，到2014年达到最高点，之后又逐渐下滑。其间也出现过天价拍品，如2011年3月以1600万美元（约合1.18亿元人民币）成交的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鸟如意双耳尊等。佳士得（纽约）的起点相对较高，其成交额从一开始便突破了1000万美元，至2014年始终保持上升趋势。相较于佳士得（伦敦）的时增时减，佳士得（纽约）中国瓷器拍卖始终保持着平稳快速增长的态势，拍卖价格也越来越高。与欧洲拍卖市场几百年来的积淀相比，美国艺术品拍卖市场虽不及欧洲历史悠久，但国力的强盛促使其艺术市场的飞速发展，并吸引了一大批私人藏家及投资者，很多欧洲藏家移居美国，也带来了众多精美的艺术品。



18世纪 多彩描金花鸟图外销瓷盌


清 粉彩人物外销瓷盘 　　对中国拍卖市场的启示
　　通过对佳士得中国瓷器拍卖的交易状况考察，可以看出21世纪是中国瓷器在国际拍卖市场上大放异彩的时期。进入21世纪，瓷器市场开始蓬勃发展，海外拍场紧跟市场的步伐，将原有笼统的亚洲艺术拍卖会中夹杂的中国瓷器集中成更为专业、档次更高的中国瓷器工艺精品拍卖会，瓷器的拍卖价格在进入21世纪的10多年间普遍呈现上升的趋势，过百万美元的瓷器在国际艺术品市场上数量激增，尤其在2009年至2014年间，瓷器拍卖在拍卖市场的繁荣盛况之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高峰。而近3年受到中国艺术市场的去泡沫化、国际市场受到的金融危机等影响，瓷器拍卖市场逐渐趋于稳定。相较国内仍然将瓷器归入瓷杂类型的做法，国际拍场对于中国瓷器的态度无疑更加成熟。
　　中国陶瓷是我国在世界上的一张耀眼名片，而国内拍卖市场并未给予其相应的重视，这种情况将会导致中国瓷器流失海外的问题愈发严重。拍场上所呈现的一些精品瓷器拥有可以列入博物馆藏的珍贵价值，是研究中国瓷器艺术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料，中国拍卖市场若予中国瓷器拍品以专业化的管理，可以使中国艺术市场更加规范，也将会为中国工艺美术史研究带来更大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