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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男工绣:像苦行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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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绣花针一拿就是半个世纪
老底子的杭州人,都听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的红帮裁缝是男人多”。就像幼儿园为什么偏爱男老师一样,有时候男人的细致,与女人不同,他的柔中还带着几分刚烈。
赵亦军就是这样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仿佛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与世无争的他,一辈子默默坚守在杭绣这片寂寞的阵地上,他也是今天杭州唯一还在从事男工绣的传人。
一坐到绣绷前就来劲
在10来平方米的小工作室里,64岁的赵亦军看上去文弱质朴,却很显年轻。他坐正身子,戴着老花眼镜,食指拇指捏着针,一针一扬,柔中带刚,一根线能被劈成16份,手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弹簧,每一个动作都凝结了他数十年功力,绣绷上是一幅神态慈祥的观音像,眨眼,菩萨头饰上的一瓣红花在他的飞针走线下绽放。
除了吃饭睡觉,这些年,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赵亦军每天至少要保持10几个小时。慈祥秀气的老伴成了他的全职助手,茶凉了换杯热的,搭在绣绷边擦手汗的毛巾,一天就得换洗好几回,“他一坐在绣绷前就会觉得特别幸福,饭都会忘了吃,有时候茶也一口不喝,说怕上厕所浪费时间,你看看多少执著”。面对老伴的“抱怨”,赵亦军像个小孩一样,只是笑。
他总是自嘲自己是个跟不上时代节拍的人,“我不喜欢跑出去,就喜欢坐在这里全身心地投入”,一直大隐于市的他,面对花花绿绿的世界,都不为所动,像个苦行僧,“那时候又没有空调,也不能吹电扇,线会飘起来,只能靠心静,这一静就大半辈子了”。
当年刺绣还是他的第二志愿
杭绣始于吴越,鼎盛于南宋,因其色彩夺目、金碧辉煌的特点,在南宋时期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宫廷绣”。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加上男工进出宫廷方便,杭绣便形成了“传男不传女”的行规,所以杭绣又叫“男工绣”,是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赵亦军是杭绣老艺人张金发最得意的弟子,师父离开前,把自己的“衣钵”都传给了他,如今这位杭绣技术最顶尖的大师级人物,谁曾晓得当年他差点就与刺绣擦肩而过。
那是1960年,年仅14岁的赵亦军进了杭州工艺美术学校学习,学校设了石雕、木雕、竹雕以及刺绣四个班,学生按自己的爱好填报志愿。赵亦军喜欢木雕,可第二志愿犯了难,选石雕怕手被砸疼,选竹雕又要背复杂的口诀,想来想去只好选了刺绣。结果学校规定只要志愿里有刺绣的都归进刺绣班,当时与他一道学刺绣的,还有现在著名的国画大师何水法。班里30几个同学,后来都陆陆续续半路转行,只剩赵亦军一人坚持了下来。从那一刻开始,似乎冥冥中就注定了他与这些七彩丝线割舍不了的情缘,从英俊少年绣到如今的满头华发。
他花8年绣的佛像价值千万
在赵亦军的众多作品中,佛像是他最喜欢绣的一个主题。如今男工绣只剩下他一人了,他想让这个文化遗产继承下来,每一个老艺人,就像是一坐小小的博物馆,承载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历史的责任,“我就在想,怎样用一个适当载体来表现杭绣,让它能留下来,后来就想到了绣佛像。因为男工绣笔画清晰和金碧辉煌的特点,我觉得绣佛像特别合适,佛教不仅是一种信仰,它更是一种艺术”。
1997年,他生了场大病,胰腺、胆囊都割除了,身体虚弱,连针都拿不起来的他开始看佛书,在住院的13个月里,一门心思钻研佛教,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就开始构图,每一处线条的勾勒都浸润了他点滴的心血。
在赵亦军家的客厅里,最大的一幅《观经图》高1.84米、宽1.67米,正面包含了532个人物,背面则绣了7721个字的《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全文,是杭绣史上绝无仅有的作品,花了整整8年时间才绣好,是用三块软缎拼起来绣的,杭绣就像是工笔画一样,一横一竖都要交代清楚,圆的很圆,直的很直,连最后的装裱也都是赵亦军自己动手。据说,这幅作品,专家估价在千万以上。
如今,年过半百的赵亦军没有传人,其实要来学的人很多,但都被他婉言拒绝了。问其原因,赵老师有些落寞,“现在的年轻人呐,别说是绣了,就是在那里坐坐都坐不住。本来有个13岁的小姑娘来我这里学刺绣,才来了一回,我布置给她了点作业,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赵亦军一直都很想找个后继人,想传给自己的女儿,女儿却嫌这东西太繁琐,“我想招一些在13到20岁左右的弟子,30来岁的人,年纪就大了,不适合学,当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女弟子也是招的,我真的很怕这门手艺在我手里失传”。
杭绣是个精细活,有着很高的要求,不仅要有耐心,还要求有绘画、色彩、造型等各方面的基础。一小幅作品就要花上两三年,没有打坐参禅的劲,是不可能学好的。
无丝竹之乱耳,老人还在杭绣的路上孤独地前行,有些悲壮,却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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