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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民国时收藏热震惊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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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片 图/徐晖铭
长沙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就收藏文化而言,一直流传着“皇室文物藏故宫,出土文物看西安,民间文物现长沙”的说法。现在,正在长沙市博物馆举办的《长沙市首届民间收藏精品展》就引来省内外收藏家的兴趣。而在民国时期的老长沙,也曾出现过震惊中外的收藏热潮,不过,当时的热潮,却是畸形社会的反映
搜宝 五块钱收到谭延闿老爸的一副金眼镜
一百多年前的晚清时期,在老长沙的麻石街上,游走着这样一群人:他们挑着一副担子,担子一头用篾筐装着瓷器碗盏,担子另一头则用木盒盛装谷糖,他们边走边敲打弯铁板,发出叮叮嗑嗑的响声,向人家兑换破铜烂铁或旧棉絮、破衣服。
据1924年《大公报》记载,当时这群人已有一千余之多,称为碗担业,并在柑子园(今解放西路省人民医院附近)建有同业公会。
就是这群人,在清末民初,忽然发现他们的生意好做了起来,利润空间巨大。
原因是在清末民初,随着聚居在省城长沙的一些大家族开始衰落,他们中的一些遗老遗少嗜烟嗜赌,开始将祖先留下来的朝珠、官衣、蟒袍、玉带、扳指、翎管、顶子、烟壶等出售,最猛的竟有将祖先镇压太平天国时穿过的盔甲也当作破铜烂铁换钱。
于是,古玩业在晚清光绪十一年前后开始在长沙城内出现,曾经游街的部分善经营的碗担业从业人员,开始自己搞个四合院的门面,开起古玩店来。
在长沙城内要开好古玩店,必须熟悉最基本业务,就是要像现在的长沙文史专家陈先枢、梁小进一样,要知道长沙名人公馆在哪里。
因为到了清末民初,那些因镇压太平天国而兴盛起来的文臣武将家庭,在此时“皆是购进者少,卖出者多,变成古玩业的货源仓库”。因此,晚清民初长沙城内住的一些台面人物的家庭住处,是当时经营古玩业者所应当知道的。
比如曾国藩的公馆在小东街及小吴门浩园(即曾公祠,今中山东路湖南少儿图书馆所在),曾国荃的宅子在府后街,后门就是今中山路红色剧院,刘松山宅在宝南街,左宗棠公馆在司马里,席宝田宅在织机街丰瀛里小瀛洲,李朝斌宅在苏家巷(今省粮食局内),李星沅公馆在东庆街芋园,谭钟麟公馆在茅亭子,娄云庆大屋在文星桥,郭松林公馆在藩后街郭家巷,郭嵩焘的屋分别在六堆子和潮宗街,瞿鸿禨宅在寿星街,此外李续宾、李续宜、魏光焘、刘长佑、刘坤一、江忠源、彭玉麟、刘厚基、张百熙等清代大官僚在长沙城都各有公馆。
当年,做古玩生意、搞收藏的,不说出入这些大家族的院落中,至少也该围着这些名人故居打转转。
叶仲昌就是这样发财的,他跑到今营盘路五堆子前清大学士孙家鼐家,一次就收购锡器四五百斤。后来又在茅亭子前清两广总督谭钟麟家以5元的价格收购了一副铜柄老花眼镜。当时叶仲昌拿到这副眼镜觉得不对头,这副铜柄眼镜竟有六两重,送往金店一验,结果是副赤金做的眼镜。而谭钟麟就是当年湖南省长谭延闿的老爸。
湖南人在中国近代史上有过辉煌,这种辉煌在古玩收藏上自然会有反映,关键是识货的人,才更有发财的机会。
那时因为长沙城内宝贝多多,竟然北京、上海、广州甚至泰国,都有古玩商跑到长沙来搜宝贝、收宝贝。
不过对于大多数爱好收藏的文化人来说,他们是在抗日战争中,随着各大学的内迁才发现长沙收藏的丰富,这在常任侠的日记、吴宓的日记中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砸宝 一锤子砸掉价值几百亩田的伪品
玩收藏,就是要长有识货的慧眼一双,这双慧眼,既要能鉴别什么是值钱的宝贝,更要能鉴定所谓的宝贝是真还是假。
晚清民初,长沙“收藏之都”声名鹊起,外国人也跑到长沙文物一条街藩城堤、犁头街、东站路、走马楼选购古玩甚至是文物。
李芸青在《近百年来的长沙古玩业》一文中说,当年邹濂溪在藩城堤开了家邹茂昌古玩店,有洋水兵从湘江中的外国军舰上岸,到藩城堤购古玩,见该店陈设雅致,购物较多,但邹濂溪不通外语,在交易时,无法表达价格数字,他在与洋水兵纠缠价格时,洋水兵竟将口袋中的钱倾于铺台之上,以物示之,任邹自取。
古玩购销两旺,长沙收藏自然声名远扬,也自然会吸引大批制售假古董、假宝贝的人涌到长沙城里来。长沙市内的古玩商人自然步其后尘,起而仿制文物。
此时山东潍县生产的仿古铜器、樽鼎彝垒盘壶钟簋等等,在长沙城内的古玩市场应有尽有,重的铜器一二百斤,轻者几斤,上面镌有铭文或镏金镏银,还做出铜斑古绿,宛如真品。
江西景德镇则有人来长沙销售仿宋、明、清等名窑名瓷,当时就有人叹息“仿制逼真,不易鉴定”,据记载,这些仿品是由江西姜炳荣及李近山等从景德镇带到长沙销售的。
字画也有大量复制品,这些假字画,有的来自苏、杭、赣、鄂等省市,有的就由长沙画家画出。
苏州来的假字画,以青绿设色山水为最,举凡唐伯虎、仇十洲、文征明的假字画在长沙古玩市场很容易找到,仿扬州八怪的画品则以江西仿品最多,因当时蒋介石歇暑庐山,外宾委员众多。
长沙市中更混杂着大量仿宋朝苏、黄、米、蔡的字迹,诸葛亮的《出师表》最多。
这些弄虚作假的仿古字画及宣德炉等器物,居然受到不少人的追捧。
当时,有些小康之家收购古玩字画,或者伪古玩字画,并非完全附庸风雅,而是为了现阔,所以对表面华贵的生活用物有所需求,这也促进了假文物假古玩的流行。
古玩在长沙被炒热,一些发了财的商人,也进入古玩业来炒市场。傅南轩,是民国长沙一位靠做钱铺起家的巨商。他对附庸风雅没有兴趣,但他知道做古玩生意,利可十倍、百倍。他于是“找了古玩业的廖瑞生以3000元买了一鎏金铜人骑马,约重9市两,经他带至上海,请由金财记之金从怡收购,得价11000元,由此尝到了甜头”,李芸青在《近百年来的长沙古玩业》中记载说,经傅南轩在上海出手的那个鎏金铜人骑马,傅南轩回长沙后,就“听人说,金从怡后来以20万元的价格售给了美国商人,而且金财记以此物图像,作其出口古玩商标”。
傅听了传闻后,很不甘心。回到湖南,他在长沙城内放言要收购大批古玩出口,“除请廖瑞松外,还增请了吴凤林为他大肆收购,要柴汝官哥定窑瓷,大明及康熙之五彩瓷,还要了历代大名家字画,要夏、商、周三代的铜器,由是吴、廖及同业多人到处搜罗,所收购诸物中,只有极少真品,如本土湖南某些名家的字画(何绍基对联等)、玉器等。”
当时人们提供给傅南轩的画作中,竟然还出现了三国莽将张飞所绘的美女图,因为据传说,三国时的张飞也会绘画,并且最爱画美人图。
傅南轩当时想做大买卖,他想要准备资金一百万至二百万元,凑足一万件以上古玩,直接运往欧美各国展销,真货掺着假货,好的“古玩”一时难以凑足,傅南轩只好边收边等,等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傅南轩才停止收购,其计划搁浅。而他所购进的古物,均存放于福胜祥记银号、春茂钱庄各处防空洞内,并经严密封闭,做了各种防备措施。不料,1944年长沙沦陷时,所有真真假假的古物竟被抢劫一空。
当年,因为假古玩实在太多,长沙古玩业中有位著名的经纪人杨克昌,竟然花了数千元买到一件假古董。杨克昌带着假古董到上海转手销售,结果在上海鉴定出为假古董,杨克昌大恼,想都没想,当着众人之面一锤子将伪品砸碎。
盗宝 文夕大火时长沙多出上百“土夫子”
长沙这座城市从战国时期筑城开始,两千多年来,城址一直没发生迁移,因而地下埋藏的古文物极其丰富。
古玩业日益兴盛的同时,民国二三十年代,长沙掀起了一股盗墓风。这些盗墓者被称为“土夫子”。
湖南文史馆员吴铭生曾在《文史拾遗》中撰文认为,土夫子,是长沙对卖黄泥为生者的俗称。“他们出生贫贱,没有文化,平日靠卖黄泥为生,每天拖着一部破旧铁轮板车,带着一把短锄头和一只篾畚箕,到附近山上去挖黄泥,卖给居民或酒楼作为煤块、煤球的黏合剂……最初,由于偶然的机会,在山的下坡挖取黄泥,无意挖到一些唐宋墓葬中随葬的黄釉碗等……挖到一只古器就能赚几块光洋,真是费力不赚钱,赚钱不费力。此后,他们便不以卖黄泥来谋生,而以盗掘古墓的文物为职业,这样就在长沙出现了一批全国闻名的‘土夫子’,并在东南北区形成盗墓团伙。”
吴铭生先生的说法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笔者却认为挖黄泥的并不是盗墓“土夫子”群体的主流人群。盗墓“土夫子”的主流人群,似为长沙窑户。
考察长沙近现代的城市发展史,上世纪三十年代,正值长沙拆除城墙前后,当时长沙正在实施城市大扩张的计划,城市扩张最需要的就是建筑用的大量砖瓦土石,于是在长沙城郊出现了大量窑户,正是窑户的大量取土,使古墓暴露于外。
查商承祚《长沙古物闻见记·续记》中《长沙楚器发现纪略》,民国二十年(1931年)左右,长沙南北门外,“窑业赁地鋌埴为砖瓦,其地皆大小丘阜,绵亘殆二三十里,丘中多古墓……其初窑户取土,古墓自然流露,清墓无足注意,明至唐则有陶瓷之属,土夫持售于古玩商,得价甚微,数年后,平土之深者,有达四五公尺,则现砖穹古墓……是为汉冢……具金银铜铁至陶石诸器物……得价遂稍稍高矣,利之所在,乃加注意,深至六七公尺,黄土转变为灰白色泥,其质特黏,因欲求究竟,再深掘二公尺,露篾席裹木版,揭而视之,则为墓也,中有铜玉漆陶木革诸物,花文彩色,异于汉时,商人目为秦制,重值收买,而后土夫知有可图也。”
商人逐利,知道这种墓内文物流入古玩市场,尤其是运往上海,可以大获其利,所以“争贻多金以诱惑,动其盗墓之心……古物多被毁坏,亦楚代文化之一大损失也”。
然而事情并未由此而止,商承祚说,抗战军兴,长沙既遭火劫,百举皆废,停止建筑,窑突无烟,土夫旁皇,因以失业,遂五六人为一组,四处盗掘古墓。长沙古墓被破坏的情形至此令人心伤。
长沙古玩市场,于是继之前的没落官宦人家流出来的大量奢侈品外,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更多了不少楚汉文物。
长沙古墓被盗,有两个文化人深入到了盗墓现场,一个是美国人柯克思,一个就是商承祚。美国人柯克思当时在雅礼中学教书,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盗掘汉墓时“躬自参加”,“出入黝湿恶浊之墓穴,至忘寝食,每在墓中工作至子夜”,长沙一批珍贵楚汉文物最后就被柯克思带出了中国国门,造成中国文物的重大流失。柯克思并从蔡季襄手中骗走了珍贵的楚墓缯书。
柯克思后来将他在长沙获得的文物,在美国开了一个收藏展,并于1939年出了一本《中国长沙古物指南》小册,随后深入到长沙古墓中的商承祚亦为长沙古物办展,并撰有《长沙古物闻见记》一书。一中一西的这两本关于长沙古物的书,使长沙古文物展现在全世界人们的眼前,长沙宝贝闻名遐迩,然而,这种闻名却并不值得欣喜,因为长沙的这些宝贝是浸透在苦水中的,部分文物流失海外,有更多文物在月黑风高的盗掘之中遭受了重大破坏。这也是当时国势微弱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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